那天我刚从池子里泡澡出来,迎面上来一个人,搓个背吧。我一抬头,哟,是我高中同学,我把到嘴边的“那就搓一下”的话咽了回去。他也认出了我:什么时候回来的?你可是好几年没回来了吧?他满脸笑容,透出与故乡一样的亲切,我依稀看到他上学时的模样。我生出几分尴尬,一时不知说什么。倒不是我们赤身相遇让我不舒服。想当年,我们都上高中了,还一起到河里裸身游泳,相互打闹。我别扭,是因为我觉得不该让我的同学为我搓背。
走,走,抽根烟,让我们好好聊聊,我想出了摆脱尴尬的方法。他迟疑了一下,就和我来到了间。我们聊得很好,都谈论的是学生时代的事。烟雾缭绕,在朦胧之中,可往事却越来越清晰。沉浸于往日的回忆里,我心渐渐圆润起来。但是,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,比刚才拘谨了些。
两三根烟下去,他举起了手里的搓澡巾,看着我。我都忘了,那下次再来吧。这话一下子又把我拉回到现实中,我一愣,不啦,我就不搓了,你去忙吧。那下次再来吧他的话中夹杂着淡淡失落。
回到家,我心里总是不对劲儿,不料会在浴池遇见老同学。不过还是庆幸自己及时化解这种尴尬。在朋友们聚会时提起这事,他们埋怨道:“这有什么,大哥凭力气挣钱,你倒好,有机会关照你的老同学,也不怕麻烦。”没想到,这成了我的错。而且确实是我心里职业歧视作怪。当朋友开饭店,我们可以以捧场名义大吃大喝,无论结账或否则心里踏实。但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,也能理直气壮地请朋友帮忙。这可为什么偏偏遇到当搓澡工的老同学,却犯嘀咕?
过了一些天,又去了那家浴池洗澡。一进去,就四处寻找老同学。他正为顾客搓背,当看见我的影子,他露出笑容拍肩膊,说声嗨,要不要帮个忙呢?他的笑容如同我们的过去一般熟悉、温暖。
这是享受到最好的一次体验,不是技术高超,而是在交流中特别开心。他口才比以前好了许多,也没有之前那样自然自如,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,这种知足常乐反而让我羡慕。不料工作条件比他更优厚物质生活富足,但却常被无休止失落不安所困扰。
他的手劲儿特别大,那是自信所在。在五块钱一次服务后,我给十块钱:“不用找。”但语气有些恼怒内心不安。一想到他靠此谋生心里有点难受沒想到,他拿着钱的手像风中的树枝抖个不停眼光紧紧瞪向“我你怎么这样一点也不把人当老友看真没劲。”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每段经历都是成长的一部分,即使现在生活状况不同,但友情终究是一首诗句,无需言语即可感悟——既温馨又珍贵,与曾经共同度过岁月的人重逢,如同久违的情怀,每一次呼吸都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对过去美好的怀念。